不知什么时候,江上起了白雾。往远处望去是白茫茫的一片,雾气逐渐向绪以灼所在的船只逼近。

“附近的船上有人死了啊。”身后突然有人说话,绪以灼被吓了一跳,猛地转过身,发现说话的人是平洲船场的伙计。

伙计离绪以灼很近,眼睛却越过她的肩头,直勾勾地顶着远方浓雾之中。他依旧是一副又颓又丧的表情,但这是绪以灼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眼睛。那对眼珠子不似活人,仿佛是无机质的玻璃珠子。

林禾问道:“禹先生看到了什么?”

被称作禹先生的伙计摇了摇头,指指自己的耳朵:“我什么都没看到,但是我听到了歌声。”

绪以灼和方阅都是一副茫然的神色。

林禾沉声解释道:“若有人死去,附近又有无目鲛人存在,鲛人会唱着歌将死者的灵魂拖到黄泉之中。活人是听不到歌声的,除非那人濒死,或者已经被拖到了黄泉。”

方阅看向禹先生,面露惊恐:“那他岂不是……”

“禹先生是具傀儡,不算活物,当然也能听到无目鲛人的歌声。”林禾说道,禹先生也默认了。

绪以灼忍不住打量了禹先生一会儿,除了那双确实不似活人的眼睛,禹先生的其他地方和活人一般无二,然看不出这竟然是一具傀儡。

方阅的世界观仿佛被林禾简单一句话摧毁了,喃喃道:“你们一定是串通起来骗我的吧……”

方阅自欺欺人地这般说道,但现实却在告诉他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修士,有神鬼,水面下还有一群没有眼睛的鲛人对他虎视眈眈。

“害怕的话就别看好了。”

耳边响起绪以灼的声音,方阅感觉受到了安慰,不禁感激地看过去,却见绪以灼已经自觉地捂住了眼睛。

方阅:“……”

原来你自己就在害怕啊?

绪以灼心虚地想着自己才不是害怕呢,自己只是有点密集恐惧症。

江面下无目鲛人密密麻麻,一条下面还有一条,一眼看不到尽头,仿佛离断江已经被它们填满。鲛人们用空旷的眼眶盯着江面上的生人,像是在渴盼着将生人带到它们的世界。绪以灼不敢多看,多看一眼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。

“我们还是先回船仓吧,在甲板上好危险,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就不好了……”绪以灼建议着,自己已经抬步要往船仓走,然而就是这时,距离他们最近的一条船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木头断裂的声响,紧接着船上传来声声惨叫。

绪以灼放下捂住眼睛的手,怔怔看着那艘船不知为何破了一个大洞,离断江水争先恐后地往里涌去,而无目鲛人们顺着洞口游入船中。

绪以灼看见大船在沉没,鲛人们伸出了它们惨白的手,拥住离自己最近的人类后,一个俯身潜入离断江中。

林禾当机立断提起了方阅的后领,几步就踏进了船仓。

绪以灼死死盯着那艘船,一时间迈不开步子。

“那艘船上的人没救了。”禹先生也依旧站在甲板上,神情困倦,“不过,也是他们自作自受。你可知离断江为什么只有雾散的时候才能通行吗?”

绪以灼道:“旁人说大雾是江中的迷阵。”

“不止,不止。”禹先生摇了摇食指,“雾起的时候,无目鲛人就会浮出水面,普通人若是遇见了它们可谓十死无生。而因为无目鲛人总是成群结队地行动,即使是修士也别想在它们手中讨得好。”

“这雾,可不是离断江独有的。”禹先生眯了眯眼睛,“黄泉之上有往生境,往生境别无他物,只有一望无际的大雾,魂魄在这雾中走一遭,往往忘了自己是何人,自己身前事。”

绪以灼问:“大雾和死了人有什么关系?”

她还记得禹先生最早说的那句话。

禹先生笑了一声:“黄泉和阳间有着一层屏障,其他地方这一屏障坚固无比,只有在离断江只有薄弱的一层。起雾的时候,这层屏障若有若无,雾散的时候,任何一个微小的变数也能使屏障破损。”

禹先生说着,将要沉没的大船上驶出一支木舟,两个男人拼命划着船向绪以灼所在的船只划来。因为恐惧他们神情扭曲,凄厉的呼救声也几乎听不清字眼。

“亡魂就是能够打破屏障的变数。”禹先生道,“怨气和血气都这般浓重,也不知道是谁杀了人。无目鲛人这是勾魂来了,可鲛人既然来到阳界,怎么可能只带一条魂魄走。”

数不尽的鲛人往木舟上扑去,船上的两个人拼命挥舞着木桨打落鲛人。他们没有直接接触到离断江水,鲛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,每每要接触到两人的时候又被扯回水中,才这般轻易地被普通人用木桨赶了回去。

但绪以灼能看到随着雾气渐浓,无目鲛人受到的束缚越来越弱。

不知何时,远处的船只已经被雾气遮掩得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。

二人看见站在船头的绪以灼,一人激动地站了起来,用力地向她挥手求救。

绪以灼迟疑了一会儿,纠结地回头问禹先生:“你能看出来是谁杀了人吗?”

“这个距离看不出。”禹先生瞥了木舟上两人一眼,“你要是不想救杀人凶手的话,等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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