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p;&ep;十一月底，路两旁的柏树虽然苍翠依旧，但已然挡不住动辄发飙的冬风。食客们或搓手捂脸，或裹紧外套，却没有一个人离开。
&ep;&ep;跟蒋晓博一同来光湾街的，是博士宿舍1号楼的“三宅一生”三位同学，其中一人大概是当了太久宅男，甫一见到这番大阵仗，整个人怂得不行，当场打算原路返回。幸而蒋晓博眼疾手快拉住了他，又让旁边的“二宅”一左一右架着胳膊，飘飘悠悠走到了【乐甘面】门口。
&ep;&ep;面馆门前的架势比路口更焦灼，食客们摩肩接踵，吵嚷声盖过了隔壁小卖部老板功放的抗日神剧，蒋晓博直觉，如果他此时加塞进去，一定会被挤成照片，黑白的那种。
&ep;&ep;他一扭头，看到小黑板上的“圣旨”又变了：
&ep;&ep;【自备零钱，不找零不找零不找零！
&ep;&ep;小本经营，别占座别占座别占座！
&ep;&ep;人手有限，七点关七点关七点关！
&ep;&ep;最后的最后，禁止调戏两位店主！】
&ep;&ep;虽然写得歪歪扭扭，从笔法来看，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。
&ep;&ep;字里行间一分怨气九分委屈，剩下九十分全是可爱。
&ep;&ep;蒋晓博没刹住，噗地笑了出来。
&ep;&ep;——除了乐甘那个小仙男，没有谁能干出来这事儿。
&ep;&ep;……
&ep;&ep;江念博说到做到，手机时间一跳到七点，就在等位食客的抱怨声中，二话不说关上煮面锅摘了围裙。
&ep;&ep;他唱红脸，白脸就自然由乐甘负责。只听乐甘中气十足地吆喝：“小哥哥小姐姐，叔叔阿姨们，大家明天早点来！今天你们看了我和我哥哥两位帅气的店主，明天再来，还可以再看一次，多拍几张照片，横竖不吃亏！明天我让我哥哥凹几个帅气的pose！”
&ep;&ep;江城人民大多脾气火爆，但不知为何，食客们对上乐甘一双月牙眼，耳朵又让他清亮的嗓音洗礼了一番，就是怎么也生不起气。
&ep;&ep;一个女孩胆子大，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，起哄道：“弟弟，你更帅撒！”
&ep;&ep;食客都笑了。
&ep;&ep;每到此刻，江念博总会想，让人开心可能是世上最难的“灵术”。
&ep;&ep;甚至还有三五个女食客每天专门排队，买了面却不吃，只是等着盼着来看他和乐甘。
&ep;&ep;这是什么热干面痴妹？
&ep;&ep;乐甘挺有天分，在小黑板上加了句“不准调戏店主”。
&ep;&ep;于是“调戏”江念博的人更多了。
&ep;&ep;待食客散尽、二人将店中打扫干净后，蒋晓博才带着“三宅一生”跨进【乐甘面】的大门。
&ep;&ep;“江，上次我来你还七点半关门呢，现在更早了；饥饿营销属实是被你玩明白了。”蒋晓博上来就一番感叹，“给你单走一个6，小米手机都没你6。”
&ep;&ep;江念博刚拖完地，搁了拖把忙着擦汗：“什么饥饿营销、吃饱营销的，我哪懂这个？我就是纯纯忙不过来。”
&ep;&ep;蒋晓博勾了张靠椅坐下：“我们店生意也不差啊，你怎么不多雇点人手？”
&ep;&ep;“生意是越来越好了，这还不多亏了你的那笔种子轮投资。接着——”江念博去收银台旁边的饮品冷柜里捞了一瓶果粒橙，递给蒋晓博，“我才有钱置办冷柜，换靠椅，买了纸巾，还给面馆进了饮料，我还……”
&ep;&ep;他吞下了后半句话。
&ep;&ep;还买了棉被、折叠床和热水器。
&ep;&ep;五斤重的丝棉被，今天早上刚送到。
&ep;&ep;蒋晓博挠头：“啥都准备了，就是没雇人是吧？你别对我说你是故意的。”
&ep;&ep;江念博一早就泡了杯茶，他盯着已经变酽的茶叶，笑容中略带歉意，认真道：“我煮面还可以，但管人是真不行，不仅不行，点子还有点低（走霉运）——要么就是招的人不合适，你走的第二天我就挂了招聘启事，起初是来了个挺机灵的小姑娘，就是吃不了在面馆干活的苦，说是要加钱，我口袋里哪儿还有余钱？她们干了三天就走了。后来好不容易招到俩能吃苦的阿姨，店里人多，她们脑子转不动，记忆力也不行，点单总是出错。”
&ep;&ep;蒋晓博算半个打工人，心有戚戚：“招聘和谈恋爱一样，看眼缘撒。”
&ep;&ep;江念博啜了口茶：“搞得这一个多月店里鸡飞狗跳的，我就放弃了招人的念头，还是我和乐甘两个人干；但是我越这么做，来的人就越多，忙起来确实想死。在钱和命之间，我还是选择命。”
&ep;&ep;仰头喝茶之际，他余光乜斜到门外正在收拾垃圾的乐甘，情不自禁道：“不是每个人都像乐甘一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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